中國傳統文化的守夜人 —— 陳寅恪

中國傳統文化的守夜人 —— 陳寅恪

文/陳奎德、林輝、希金(明慧之窗記者周慧文編輯)

他,以遺世獨立的風骨,一人之力與極權政治系統對峙,成為傳統文化在中國大陸最後的守護者。

「近三百年來一人而已」

陳寅恪生於光緒十六年,祖籍江西義寧。祖父陳寶箴是湖南巡撫,清末維新派著名人士,曾國藩以「海內奇士」視之。父親陳三立,著名詩人,清末「四大公子」之一。一九三七年日軍全面侵華,85歲的他絕食抗議,5天後憂憤死去。

陳寅恪在家庭環境熏陶下,從小就能背誦十三經,廣泛閱讀經史子集。13歲遠赴日本留學,20年間遊歷東西方,美國哈佛等世界名校都留下他的足跡。他博覽群書,精研歐美人文學術,但不以文憑為目的。回國時雖一張文憑都沒有,卻通曉二十幾種文字,能夠用十幾種文字撰寫論文,並懂得許多已失傳的古老語言。

一九二五年歸國,應清華學校之聘,與王國維、梁啟超、趙元任同為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;清華改制後,任中文、歷史、哲學三系合聘教授。一九三九年被英國牛津大學聘為教授。一九四八年被選為中央研究院院士。

當年,梁啟超向清華校長推薦陳寅恪時,校長疑慮,他沒有文憑,又沒有大部頭著作,怎麼能當國學院的導師?梁啟超說:「我梁啟超雖然著作等身,但我的著作加起來,也沒有陳先生的300字有價值。」

時任清華國學院籌備主任吳宓說,陳寅恪是「全中國最博學的人」。此時陳寅恪只有36歲。

他講課時,許多著名教授如梁啟超、吳宓、朱自清、馮友蘭等都來旁聽,所以後人讚他是「教授的教授」。歷史系教授姚從吾說:「陳寅恪先生為教授,則我們只能當一名小助教而已。」中文系教授劉文典平時很傲,卻公開稱:「陳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,他該拿400塊錢,我該拿40塊錢……」

陳寅恪學養精深,學貫東西。他國學功底深厚,國史精熟,又大量吸取西方文化,與呂思勉、錢穆、陳垣並稱「中國四大史學家」。他治學面廣,在歷史、語言、人類學、校勘學等領域均有獨到的研究和著述,在中國百年學術史上,堪稱泰斗。

蘇聯學者曾在蒙古發掘了三件突厥碑文,但無人能看懂。陳寅恪以突劂文對譯解釋,各國學者異口同聲地歎服。唐德宗與吐蕃的《唐蕃會盟碑》,許多著名學者都難以解決,又是他作了確切的翻譯,才使國際學者感到滿意。

傅斯年這樣評價:「陳先生的學問,近三百年來一人而已!」胡適稱:「寅恪治史學,當然是今日最淵博、最有識見、最能用材料的人。」盛名之下,陳寅恪誠實而不偽飾,謙和而自信,他自稱:「寅恪不敢觀三代兩漢之書,而喜談中古以降民族文化之史。」

氣節和操守

陳寅恪的盛年是在遭逢戰亂、顛沛流離中度過的。

一九三七年北平(北京舊稱)淪陷,他正患眼疾,為避免被日寇漢奸脅迫利用,決定不做手術,冒著失明的危險出走,暫居香港。

一九四一年十二月,日軍佔領香港,他立即辭職。一家人貧病交加,日本人持重金委任他籌辦東方文學院,被他斷然拒絕。日軍又送去重禮,欲以高薪聘請他任香港東亞學院院長,他不為所動。一九四二年春,日方再度請他到佔領區上海授課,他再次拒絕。

暫居香港的陳寅恪一家。

最終,陳寅恪攜妻女逃離香港,輾轉來到昆明西南聯大任教。途中,他的私人藏書和手稿遺失甚多,右眼已經失明。

他憑著驚人的記憶力,繼續從事教學和研究。有一天,空襲警報響了,大家慌忙逃跑。劉文典跑著跑著,忽然想起還有視力差的陳教授,忙帶著幾個學生跑回來,攙著陳寅恪往外跑,劉一邊跑一邊大聲說:「保存國粹要緊!保存國粹要緊!」

抗戰期間,陳寅恪堅持治學,完成了《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》、《唐代政治史述論稿》兩部巨著。《劍橋中國史》讚道:「他提出的關於唐代政治和制度的觀點,遠比以往發表的任何觀點紮實、嚴謹和令人信服。」

抗戰勝利後,陳寅恪返回清華園。

不降志 不辱身 守護傳統文化

陳寅恪曾為國學大師王國維寫下墓誌銘:「獨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」,「思想而不自由,毋寧死耳」,他自己一生都在實踐這一理念。

一九四八年底,中共軍隊逼進北平,傅斯年一天三個電話催請陳寅恪去台灣,陳已舉家乘飛機到達南京,但最後還是選擇留在了廣州嶺南大學。他說這把年紀了,不想離開熟悉的故土。

但僅僅一年後,他就後悔了,大有「痛悔誤上賊船,佳期自誤」(陳寅恪語)之感。中共對知識份子發動了「思想改造運動」,那時他幾乎雙目失明,政治活動一般都不參加,但他無法認同中共政治對學術自由的踐踏。

一九五二年院系調整,陳寅恪遂成為中山大學歷史系教授。並在此度過了他最後的二十年。

一九五三年,中共控制的中國科學院設立歷史研究所。郭沫若任上古史所長,范文瀾任近代史所長,擬聘請陳寅恪擔任中古史所長。為此,特派陳的學生汪篯前去遊說。

汪篯原是陳喜愛的學生,中共篡政後任教於北大,接受了思想改造,成為中共的追隨者。

汪篯身揣中科院院長郭沫若、副院長李四光的兩封親筆邀請信赴廣州。他自恃有「尚方寶劍」,居然以黨員「教育開導的口吻」,與先生嚴肅談話。這讓陳寅恪勃然大怒,指著汪篯說出「你不是我的學生」。幾天後,念及當年師生情分,陳最終答應與汪做一次長談。

談話中陳寅恪說:「我的思想、我的主張完全見於我所寫的王國維紀念碑中……我認為研究學術,最主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獨立的精神。」「做學問,不應有『在某某主義或某某思想的指導下』這種定語,凡有這種定語的都不是真學問。」「不能先存馬列主義的見解,再研究學術。我要請的人,要帶的徒弟都要有自由思想、獨立精神。不是這樣,即不是我的學生。」

師生的緣分已盡。第二天一早,由陳寅恪口述、夫人唐篔執筆,寫了回信《對科學院的答覆》。信中有「獨立精神和自由意志是必須爭的,且須以生死力爭」的驚人之句,提出擔任中古史所長的兩項條件:

一、允許研究所不宗奉馬列主義,並不學習政治;
二、請毛公、劉公(即指毛澤東、劉少奇)給一允許證明書,以作擋箭牌。

信由汪篯帶回北京。有學生勸陳寅恪不要這樣做,他卻說:「我對共產黨不必說假話。我只想為學術領域留一塊淨土。」助手黃萱問先生:「如果答應你的條件你又怎麼辦?」他答道:「那我就去,犧牲也可以。」

當時的中國知識界已集體臣服於中共意識形態,用毛澤東得意的話說,幾乎都「夾起尾巴做人」了,唯有陳寅恪的膽識和風骨驚為天人!

去北京赴任之事不了了之。但到一九五八年,中山大學批判陳寅恪是「假權威」、「偽科學」,是「中山大學最大的一面白旗」。他憤怒了,表示今後不再開課,馬上退休。

從此,在一波又一波的政治浪潮中,他獨守清淨,閉門著書,誓不與之同流合污。正如老朋友吳宓在日記裏形容他的「不降志,不辱身,堪誠為人所難及」。

晚年,陳寅恪在雙目失明的情況下,憑著驚人的記憶和毅力完成了兩本巨著:《論再生緣》和《柳如是別傳》,形成了以詩與小說證史的獨特治史方法。一時轟動海外。

他以遺世獨立的風骨,一人與極權政治系統對峙,成為留在大陸的傳統文化的守夜人。

雙目失明的陳寅恪。

「思想不自由,勿寧死」

一九六六年文革來臨,中山大學掀起批判陳寅恪的狂潮,助手黃萱被趕走,護士們被撤走,只剩下夫人唐篔與他相依為命,連女兒們也怕受到牽連,不敢來看望;工資停發,存款凍結;陳家居住的校園內東南區一號樓被大字報覆蓋。大字報甚至糊到他家裏、衣櫃、床頭和他的衣服上。

家被抄了一回又一回,夫人受到多次毒打,財物盡失。陳寅恪後半生積攢的書籍全部查封,手稿被掠。他歷盡十幾年戰火僥倖保存下來的20餘封祖父往來手札、唐篔先祖遺留的一點紀念性首飾被劫走。

為了驗證「陳寅恪有驚人記憶力」的說法,造反派將他拖下病床,強迫其背誦毛語錄,倘若不肯背誦或有一句背錯,便遭到辱罵和毒打。

造反派還在陳家四周掛上高音喇叭。雙目失明,且患嚴重失眠症和心臟病的他,突聞耳邊「革命群眾」整日的「憤怒聲討」,抱頭在床上打起滾來。

造反派見狀乾脆將喇叭綁到陳氏夫婦的床頭上播放。陳氏夫婦當即雙雙心臟病復發,口吐白沫,倒地不起。然而,當時中山大學一份「形勢報告」上說:陳寅恪「死不悔改」。

一九六九年初,他被勒令搬出已經住了16年的家,遷至西南區50號一所四面透風的平房。此時,他已衰弱得不能進食,偶有親友偷偷登門拜望,見他一語不發,眼角不斷有淚流出。

在生命的最後時刻,相愛至深的陳氏夫婦常常相對而泣。一九六九年五月五日下午,躺在床上氣脈已竭的陳寅恪再次被逼作口頭交代。他留下「我現在譬如在死囚牢中」一句,終至淚盡泣血,口不能言。十月七日晨,心力衰竭的陳寅恪溘然長逝,享年79歲。

賢妻唐篔自行停藥數天,45天之後,亦追隨丈夫而去。在台灣的蔣介石聞訊後,水杯都摔掉了,流著淚說:慘無人道!

一九八零年,由其弟子整理的《陳寅恪文集》問世,這套文集是按照先生生前的托付,以繁體字、豎排出版的。

陳寅恪為國學大師王國維寫下的墓誌銘:獨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。他自己一生都在實踐這一理念。

(資料來源:大紀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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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文主圖來源:明慧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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